肉腸簽子湯（四）

　　四、搶在第三只耗子前講話的第四耗子知道都說了些什么

　　“我立刻便去了最大的城市，”它說道，“名字我記不住，我不善于記名字。我乘上載著被沒收的貨物的火車來到了市議會大廳，又跑到了看管監(jiān)獄的人那里。他講到了他的犯人，特別談到一個盡講些不顧后果的話的犯人，他講的話別人又講來講去，寫成白紙黑字，由人說由人讀；‘全是肉腸簽子燒的湯！’他說道，‘可是這湯卻能讓他丟腦袋！’這就叫我對那個犯人有了興趣，”小耗子說道。“我注意找機(jī)會鉆到了他那里；在上鎖的門后總有一個耗子洞！他面色蒼白，長著滿臉胡須，一對大眼閃閃發(fā)光。燈在冒煙，四面的墻對此已很習(xí)慣，這些墻黑得不能再黑了。犯人又畫畫，又寫詩，用白粉筆涂在黑底子上。我沒有讀。我想，他是覺得膩味了；我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客人。他用面包屑，用口哨和溫和的話引誘我。他非常喜歡我，我也信任他，于是我們成了朋友。他和我分食面包，共同飲水，給我干酪和香腸；我過得好極了。但是我可以說，特別是我們的友好交往，才使我留下來的。他讓我爬到他的手掌上、爬到他的手臂上，一直到隔肢窩；他讓我在他的胡須上爬，把我叫做他的小朋友。我對他很親熱。這種事總是有來有往的！我忘掉了我跑進(jìn)這茫茫世界的使命，忘掉了我那藏在地板縫里的肉腸簽子，它現(xiàn)在還在那里呢。我愿意留在那兒；要知道若是我走開了，那犯人便什么朋友也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這就太少了點了！我留下了，可他并沒有！最后那一回他十分悲哀地對我講話，加倍地給我面包、干酪皮，給我送來飛吻。他走了，再也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的往事。‘肉腸簽子燒的湯！’看守監(jiān)獄的人這么說，于是我就去了他那里，可是我不該相信他。他倒也把我放在手里，可是他把我關(guān)進(jìn)籠子里，籠子里裝著那種腳一踏便會滾動的轱轆車；真要命！你跑呀跑，可是怎么跑也還是在原地，只是引人笑，逗人樂！

　　“那位看守的孫女是一個可愛的姑娘，長著金黃卷曲的頭發(fā)，眼總是高高興興的，嘴也是笑哈哈的。‘可憐的小耗子！’她說道，望進(jìn)我那可怕的籠子里，把鐵簽子抽了，——我一下子跳下到了窗框那兒，爬到外面屋檐上。自由了，自由了！我想到的只是這個，沒有想這次外出的目的。

　　“這時天黑下來，快到夜晚了。我跑到一個古塔里去藏身，里面住著一位守塔的人和一只貓頭鷹。對他們我誰都不相信，特別是貓頭鷹，它像一只貓，有吃耗子的大缺點�？墒悄阋矔�弄錯的，我就是這樣。它是一只很令人尊敬，非常有教養(yǎng)的小貓頭鷹；她知道的東西比守塔人知道的多得多，就和我一樣多。小貓頭鷹把什么事都攪得天翻地覆；‘別拿肉腸簽子燒湯了！’她說道。這是她在這里能說的最嚴(yán)厲的話，她對她自己的家庭非常真誠。我對她產(chǎn)生了很大的信任，在呆著的縫里對她吱吱叫起來。她好像很喜歡這種信任，她向我保證，我會受到她的保護(hù)；任何動物也不許欺侮和傷害我，她要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時候自己享用我。

　　“她對什么事，對所有的事都知道得很透徹。她讓我相信，守塔人除非用那掛在身旁的號，否則他便不會吹。‘他對這一點吹噓得天花亂墜，以為他就是塔里的貓頭鷹！想很了不起，可是卻很渺��！用肉腸簽子燒的湯！’我請她給我弄到方子，于是她便對我解釋說：‘肉腸簽子燒湯只是人講話的一種方式，有各種不同的理解，每個人都認(rèn)為自己的理解是最正確的；可是一切一切實際上都就是這么一回事！’

　　“‘就是這么一回事！’我說道。我很吃驚！真理并不總是很令人舒服的，但是真理卻是至高無上的！老貓頭鷹也這樣說。我琢磨著，看出，在我把這至高無上的東西帶回的時候，那我?guī)Щ氐臇|西比起肉腸簽子燒的湯可就多得多了。于是我便匆匆離開，及時趕回，帶來至高無上的、最好的東西：真理。耗子是有學(xué)問的一族，耗子王則是所有耗子中最最有學(xué)識的。由于真理的緣故，他是能立我為后的。”

　　“你的真理盡是些謊言！”那只還沒有得到允許說話的耗子說道。“我會做這湯，我一定會做出它來！”

　　五、那湯是怎么樣做出來的

　　“我沒有出去跑，”那第四只耗子說道，“我在我們國家里呆著，這樣做才是對的！用不著出去跑，在這里也照樣能得到一切。我留在這里！我沒有去向那些超自然的生靈學(xué)，也沒有用吃的辦法去尋找，或者去跟貓頭鷹談。我是從自我思索中得到的。請您只消把罐子坐上，裝上水，裝得滿滿的，下面升上火！讓它燒，讓水燒開，一定要滾開！這時便可以把簽子丟進(jìn)去！在這之后請耗子王不嫌棄把尾巴放進(jìn)那滾開的水里攪一攪！他攪的時間越長，湯便越濃；這沒有什么花費！用不著添什么配料，——只要攪！”

　　“別的耗子攪行嗎？”耗子王問道。

　　“不行！”那耗子說道，“那種力量只在耗子王的尾巴里才會有！”

　　水滾開起來，耗子王緊靠旁邊站著，可以說是很危險的。它把尾巴伸出來，就像耗子在放牛奶的屋子里在一個罐子里蹭奶上面的奶油然后舔尾巴一樣。但是它剛把它的尾巴伸到燙人的水蒸汽里，它立刻便跳了下來：

　　“當(dāng)然，你是我的皇后！”他說道，“湯等我們金婚紀(jì)念日再說吧！這樣我這個國家里的那些貧苦耗子便有點可以高興的東西，長久地高興！”

　　之后，它們結(jié)婚了！可是不少耗子回家的時候說，“這不能算是肉腸簽子燒的湯，更該叫做耗子尾巴湯！”——“講到的東西里有幾處講得相當(dāng)好，他們覺得。但整個說來，可以完全是另一個樣！我可以把它講成這樣，這樣——！”

　　這是評論，評論總是很高明的——在事后。

　　故事傳遍了世界，看法各不相同。但故事保留完整，大事小事，肉腸簽子燒湯，總以這樣為最好；只是你不要等著有人來道謝！

　　題注昔日丹麥人灌制肉腸，有用一根很細(xì)小的簽子將肉腸一頭封住的做法。人們用沸水煮洗，清洗這些簽子，以便反復(fù)使用，于是便有了“肉腸簽子燒的清湯”的諺語，以喻那些言之無物的談話或文章。

　�、倜磕辏翟拢比肇Q一根札有鮮花綠葉的柱子以表示慶賀，這是丹麥農(nóng)村中的一種常見的風(fēng)俗。但是在仲夏夜豎花柱在丹麥則很少見。安徒生１８４９年在瑞典參加過一次仲夏夜的晚會，瑞典人是圍著仲夏夜花柱跳舞唱歌的。不過那不能算五朔節(jié)花柱。

　　②一種陸棲林鳥，體約三寸。淡褐雜白羽毛。春日多善囀鳴。③這里指的是猶太國王所羅門。歐洲有諺語說，要聰明，找螞蟻。人們說，這話是所羅門說的。

　�、艿�麥民間有迷信，說，把一根剝了皮的樹枝放在嘴里，人便會隱形不見。

　�、菸羧盏�麥人飲啤酒時，有時要摻些糖和燒酒，這樣他們便用一根簽子攪動啤酒，促使糖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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